近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引起社会各界广泛热议。那么，何为统一大市场？在碳达峰、碳中和战略目标下，打造统一大市场又该从何着手？

绿色金融60人论坛就双碳目标下建设全国统一资本市场、统一能源市场、统一生态环境市场可能面临的主要挑战，以及亟需采取的重要行动，邀请相关领域专家学者分享真知灼见。

以下为专家观点：

统一大市场建设可以促动全国能源大市场和全国碳排放统一大市场的有序推进

我赞成统一的资本市场、统一的能源市场、统一的生态环境市场的建设及其有关研究。“统一大市场建设”旨在通过规则对接，打破地方局限和市场割裂，实现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的优化配置，促动全国能源大市场和全国碳排放统一大市场的有序推进。我国虽是能源大国，但能源市场资源流通亟须打通循环堵点、发挥规模效应，以对冲能源进口安全风险和成本增长风险。从经济学角度看，全国统一的资本市场有利于解决企业包括民营企业融资难的问题，让金融更好地服务于制造业、服务业等实体经济。实体经济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石，这是教授们和企业家学员们在课堂教学中始终如一的共识。全国统一的生态环境市场可以实现环境与经济之间的良性互动，确保中国经济的优质发展，最终有利于中国经济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和潜在增长率的稳定。

上海应引领统一碳市场建立与探索

《意见》明确提出要“建设全国统一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实行统一规范的行业标准、交易监管机制”。

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分为强制性碳配额市场和自愿性碳减排市场。碳配额市场主要覆盖电力、钢铁、建材等高碳排放行业企业。统一的全国碳配额市场已于去年上线，在全国碳市场建立的情况下，我国将不再新增地方试点碳配额市场，现有试点也在现有基础上进一步深化，并做好向全国碳市场的过渡。自愿性减排市场除已暂停签发的国家核证自愿减排量（CCER）以外，地方性碳普惠机制在双碳背景下快速发展的同时也存在制度规则不统一以及市场分割的现象。

《意见》的出台为全国统一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建设提供了方向指引。上海作为全国碳配额市场的交易运维机构所在地以及长三角重要节点城市，应在统一碳市场建立方面发挥更大作用。一是继续发展完善全国碳配额市场，有序推进高碳排行业纳入，同时做好地方市场向全国的过渡；二是引领长三角一体化碳市场建设，结合长三角区域重大战略，率先形成区域间可复制推广的自愿性碳市场机制。

建设统一大市场对发展健康的市场经济有着积极的作用

所谓统一大市场，指的是在一国范围之内，不分区域、行业，统一市场定价规则、交易规则和管理规则，消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等一切影响资源和要素自由流动的障碍，促使各类要素和资源的跨市场、跨行业流动。

建设统一大市场对发展健康的市场经济有着积极的作用。首先，统一大市场有利于建立公正的价格形成机制，避免出现不合理的剪刀差价格和价格制，减少资源流动过程中不合理的套利行为，消除交易过程中出现的腐败现象；其次，统一大市场有利于信息公开透明，提高交易效率，降低交易过程中的因信息不透明带来的交易成本；第三，统一大市场有利于规范和调整市场监管规则，确保在整个市场中的公平交易，保护消费者、中小投资者等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第四，统一大市场有利于扩大市场的交易规模，加速要素资源的流动，优化资源配置。

建立统一资本市场的主要挑战，一是要打破部门利益，建立统一的债券市场；二是要提高监管能力，切实保护好中小投资者；三是要建立健全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内在联系，打通不同层级市场之间的障碍，使多层次资本市场真正成为一个大市场而不是若干个分割的小市场。

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走好双碳“一盘棋”

《意见》提出建设全国统一的能源市场，并覆盖了石油、天然气、煤炭、电力等多元能源。我们认为这体现了能源市场在推进双碳目标实现方面，坚持实事求是，既有战略定力，结合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任务，又要把握好节奏，稳妥有序推进，注重处理好发展和减排、整体和局部、长远目标和短期目标、政府和市场的四大关系，以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能源体系。

在碳达峰碳中和背景下，推动新能源为主体的新型电力系统建设，急需配套新型电力市场的体制机制，大规模增强挖掘和调动可再生能源资源来解决绿电供需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意见》提出：“健全多层次统一电力市场体系，研究推动适时组建全国电力交易中心。”一方面将统一电力市场的交易规则和技术标准，打破电力跨省跨区交易的市场壁垒，促进绿电跨省跨区传输和大范围消纳，加强全国绿电共享互济优化配置；另一方面也将促进省、区域、国家等不同层面的电力市场融合发展，培育多元竞争的市场主体，创新供电侧和用户侧商业模式，推动新能源的投资、生产、交易，以市场化手段较低成本实现能源清洁低碳转型和高质量发展。

《意见》提出，建设全国统一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实行统一规范的行业标准、交易监管机制，这将有利于提升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在区域间、行业间的流动性，更好地发挥碳市场的价格发现功能，形成全国统一的碳定价，促进不同地区和不同行业的边际减排成本趋同，从而使全社会的整体减排成本最小化，最大程度发挥碳排放权交易这一市场化减排机制的有效性。

推动股权市场与股票市场有机衔接，助力统一的资本市场形成

《意见》明确提出要“加强区域性股权市场和全国性证券市场板块间的合作衔接”，这对于推动区域性股权市场与全国性证券市场（主要是股票市场）之间的有机衔接和互联互通、推动统一的资本市场形成、推动资本市场服务实体经济等都具有重要意义。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资本市场改革开放步入“深水区”。随着科创板正式推出、注册制试点推广、北京证券交易所设立，全国性股票市场结构日益成熟。作为各地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的资本市场平台，区域性股权市场也在快速成长，并逐步发挥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塔基”作用。然而，作为典型的场外私募市场，因各地经济发展水平和股权市场发展思路、监管制度等存在差异，各地区域性股权市场发展水平参差不齐，其融资功能、资源配置功能没有得到充分发挥，与全国性股票市场之间缺乏有效的联动机制，地方保护问题和市场分割问题较为突出，在如何增强孵化培育效果、实现跨市场转板、提高市场活跃度等方面仍有很大改进空间。

《意见》对区域性股权市场与全国性证券市场之间的合作衔接作出明确要求，这不仅可以有效打破区域性股权市场的地方保护问题和市场分割问题，而且还可以有效地实现场外股权市场与场内股票市场之间的有机衔接和互联互通，从而进一步提高资本市场的资源配置功能，使生产要素和资源能够在全国范围内畅通无阻。为此，一方面需要区域性股权市场提出适合场外特点的新发展思路，来进一步夯实市场基础建设水平，同时发挥好服务中小企业的内在优势，丰富金融服务场景，从注重培育、孵化企业数量转变为注重服务企业质量。另一方面，需要从顶层设计上进一步明确区域性股权市场法律地位，制定好加强多层次资本市场有机联合的制度体系，在统一规范信息系统、技术标准的前提下，尽快建立灵活的转板机制和退市制度，实现企业上市和退市的良性循环，同时在划定行为底线的前提下建设包容性监管体制。

建设统一的电力市场需破除地方利益藩篱

在政府提出建设统一大市场之前，已经在生产侧和消费侧进行顶层制度建设，分别是碳排放指标、能耗双控考核和促进绿色消费实施方案，再加上这次的统一大市场，基本勾勒出“生产-市场-消费需求”的转型政策架构，这三部分都是在双碳战略下的战术层级政策。

中央指出此次大市场的建设是新格局的基础支撑，我们认为新格局意味着首先做大做强内循环或者国内市场，用大市场培育企业成长，再参与国际市场的竞争。建立国内的大市场是对外开放40年后对内的开放，其能够实现降低成本和创新新场景的两个目标，即一方面通过破除地方利益藩篱，降低社会运行成本，另一方面打造新场景为新技术发展铺路，解决科技卡脖子问题。

电力市场是未来主要的能源消费场景，大量过去直接使用煤炭、石油的生产生活将逐步转移到电力市场中。所以在双碳的目标下，电力市场将迎来结构性的变化，供应侧从以煤电为主转变为以可再生能源为主，消费侧，电动汽车、数据中心等新的用户也在进入系统，因此转型过程将非常艰难。

电力天然就带有一定的垄断性，而且与油气、煤炭行业不同，电力因为难以储存，只能即发即用，国内基本是电源跟随需求来主动调节。当前电力市场是典型的以省为单位的区域市场，省级政府基本拥有电力系统的运行权、规划权和大部分价格管理权限，按照本省情况平衡电力和电量，外来电量只考虑国家计划定向送电部分。各省都希望多留一些发电量给本省，来实现就业、税收的拉动。如果出现缺电，第一选择也是尽量上马新的本地电源。

在这种情况下，政府文件也明确说明，是健全多层次的统一电力市场体系，即在现有的体系上健全。另外，研究推动适时组建全国电力交易中心，只是研究+推动，还得择时，可见全国电力交易中心难度有多大。无藩篱的统一的电力市场在建设新型电力系统中又尤为重要，一个是因为双碳的关系，我们要在一个较长的周期内，保持化石能源发电+可再生能源发电两套系统完成能源转型，原来一套系统能完成的工作现在两套系统下成本必然上升。因此，未来即便是煤炭价格出现下降，电价也不可能回到之前的低电价。

此次的大市场建设为电力市场的继续放开又增强了信心，接下来，各地方政府应该从本地碳排放指标管理的角度来看待跨省跨区的绿色电力交易，减少跨区域电力采购的行政干预，把市场交给市场。

全国统一大市场下的资源优化配置是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

理论与实践证明，双碳目标的实现应当与中国经济发展阶段、产业结构升级和能源结构相协调。目前我国的碳排放总量主要火力发电、钢铁和水泥建材行业，如何在现有的产业结构和能源结构条件下，既实现经济的稳定持续发展又行之有效地控制碳排放的增长，是当前中国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的最大挑战。在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战略安排下，将中国实现碳达峰和碳中和行动立足于中国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以经济发展为立足点，推动产业结构加快升级，走向集约化、数字化和低碳化，是解决碳排放问题的根本出路。市场化手段和政府调控相结合推动建设全国统一的要素市场、能源市场和生态环境市场，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是实现中国经济可持续绿色发展的中国之路。